据媒体报道，近年来，按照公安部部署要求，全国公安机关依法严厉打击查处借“灵修”等旗号从事非法培训活动的公司机构。2018年以来，共侦破重点案件77起，依法刑事处理269人，收缴违法所得2.17亿余元。据公安部门负责人介绍，这类非法培训机构宣扬“灵性修炼，与神交流、塑造灵魂、提升灵性、蜕变生命、开发潜能、增财治病”，以“封闭培训”的形式对学员实施精神控制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些机构与个人涉嫌的多项罪名包括非法经营罪、利用迷信破坏法律实施罪、诈骗罪、强奸罪，如此“丰富多元”的刑事犯罪罪名可谓“信息量极大”，显示这些犯罪嫌疑人干的不止是“传播迷信”而已，而是顺带实施了包括非法拘禁、强奸、猥亵、诈骗等犯罪行为，这不仅让人联想到最近热映的电影《周处除三害》里浓墨重彩描绘的那个“灵修”机构。

在这部影片里，由“榜一大哥”通缉犯主办的“新心灵舍”可谓是包装在纯白外表之下的恶之花，从谋财害命到洗脑诈骗无所不用其极，其诡秘与邪恶让不少观众在观影之后仍然心有余悸，而男主角在影片高潮阶段对这个团伙的反击也让影迷大呼过瘾。影片的艺术化描述与现实中的这则新闻都在提醒公众：类似的“灵修机构”在海峡两岸仍然大批存在，不少不法之徒仍然在为非作歹。

让外界好奇的是，在自由开放的现代社会，科学理性之光几乎已是无所不在，为何还是有为数众多的人甘愿成为这类“灵修”机构的学员，靡费大量时间金钱投身其中，甚至甘愿付出财产与生命？这是值得讨论的公共议题，也是在防范类似机构时应予严肃以对的。

从学理而言，宗教学素有“匮乏论”之说：个体在生理、心理、政治、经济等方面的匮乏，常常会让他们选择委身某种信仰。因此，社会的剧烈变迁往往是种种“新兴信仰”上位的时间窗口，都会带来人口结构、生活方式与价值观的剧变，重新型塑人们的精神生活。大自然厌恶真空，精神世界亦然，这正是形形色色“灵修班”崛起的温床。

即便在科学昌明、物质丰富的现代社会，个体仍有各式各样的无力感需要克服，也有不同程度的匮乏感需要填补。城市化的飞速进展让不少在大城市生活的年轻人成为“原子化个人”，即便是物质生活不成问题也难免面临“找不到归属感”“精神空虚”“人生无意义”的形而上困境，失去旧时大型家族/宗族庇佑的精神荒漠亟需新的集体认同来填充，这就给了类似“灵修”机构见缝插针的机会。

近年来公众熟知的类似“灵修班”其实并不在少，所谓“学霸猫”与“飞跃力工作坊”都曾引发广泛关注。宣扬所谓“零极限清理法”的“心灵导师学霸猫”以“学霸猫·霍格沃茨凡学贵妇分校”的名义招徕学员，以高额学费与“鼓励高消费”的方式收割学员财富，创下了让学员“从裸辞到负债百万”的“战绩”，最终实现了“导师”本人的财务自由，留下“心灵自由”的学员追悔莫及。

这种“灵修班”收割的也不仅仅是普通打工人，真正实现了财务自由的有钱人也不免受害。据《红星新闻》报道，2021年8月14日，32岁女投资人魏萌倒在一家为“LEGACY飞跃力工作坊”的课堂上。经过两天的全力救治，8月16日晚10时，由北京朝阳医院急诊部宣布医治无效。

伴随着魏萌的离世，这种自诩“生命体验”“突破自我”的“灵修”类课程也引起了公众关注，其所运用的一些手法也令人不寒而栗：“摧毁自尊”“互相羞辱”“击垮自信”“消灭尊严”的心理操控术其实是在放大并利用人性的弱点，然后以拯救者的姿态对学员加以精神控制，骗取学员的真金白银，给出的“商品或服务”却仅仅是虚幻的满足感与虚假的归属感，到头来学员会发现“一切仍然还是一场空”。

人性总有弱点，人无远虑也必有近忧。任何人都有对死亡的恐惧、对健康的渴望、对财富的追求，也有将不确定变为确定、将精神空虚变为意志饱满、将恐惧忧虑变为自信坚强的愿望。这些恐惧、渴望、追求与愿望也就被“灵修”机构乘虚而入，以种种“精神控制”的手段诱导学员：来吧，可以借助他们的“灵修”来“帮助”学员，带领学员走入一条看似终南捷径、实则万丈深渊的沉沦之路。

昔孔子有言，仁者不忧，知者不惑，勇者不惧，“知仁勇可以无大过”。也就是说，意义总是需要自己来寻找，人生总是需要自己来充实，由己及人，修身齐家，迎难而上，不假外人，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。“刚健笃实，辉光日新”方是对抗种种“匮乏感”的最好良药，见效虽慢却可长可久，涓涓不壅。

王兢

责编 陈斌